无声茧

恶人的幸福如湍流,转眼即逝

《月与风花雪》番外

【去年《月与风花雪》(三十题)的资料补充+四个小番外】

【SSx你】



资料补充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无门慧开禅师

 

 

月岂言心

与谁空留

风惊人

花谢不

雪杳在


藏头:月与风花雪

藏尾:心留人不在

 

 

酒里的气泡都比你的心活跃。

记住,我们都是真相的追寻者。在这场追寻当中,我是你的朋友、哲人和向导。

因我发现,在死亡之中永存生命,在虚假之中永存真理,在黑暗之中永存光明。——莫罕达斯·卡拉姆昌德·甘地

你就想是给一个神秘的爱慕者签名多好。

不要为残忍辩护。

因你有力量,拥有仁赋,能够看穿我面具后面,不顾岁月如此漠然地践淋,看穿我灵魂的真面目。——勃朗宁夫人十四行诗第三十九

 

——出自AR参演电影,《叛国作家》

 

 

没有哪里及得上伦敦,世间的坑洞,看黑潮汹涌,世间的害虫,聚集在其中。败坏的道德,猪狗般的贱格,掩藏在堂皇的盛名之下。在洞顶之上,当权者高坐,孤寂的园中,虫豸受尽嘲讽,任由肮脏和贪婪将美丽占有。

 

——出自AR参演音乐剧,《理发师陶德》

 

 

太阳牵引着,磁力吸引太阳的精华,谁才是君王,漂浮着,漂浮着,然后平静和谐。在宇宙里有一股力量,是它,支配所有的生物活动起来,是这股强大的动物磁力移动着,直到驱使我们战胜危急。

风儿,梦想,像是用鸟儿的翅膀拍打着,那是我们摆脱下面尘土的一个办法。

我们说的是科学,不是什么想象。

 

——出自AR参演电影,《梅斯梅尔》

 

 

两个囚犯站在铁窗前向外眺望,一个看着泥土,一个仰望星辰。

 

——弗雷迪克·朗格布里奇,《不灭之诗》

 

 

野蛮使得他们的道德感变得迟钝,使得他们麻木不仁,甚至视之为英雄行为,把报仇看作是义务,把实力看作是权利,因而导致流血犯罪。

那些被踩在脚下的沙子,虽然不起眼,但通过熔炉可以从中提炼出绚丽的水晶。渣滓可以变为有用的,只要人们懂得对它加以开发;如果对社会渣滓不加理会地肆意践踏,他们就可能在社会底层变成炸弹,使人们脚下布满火山。没有钻进洞穴进行考察的人们怎么能对山真正有所了解呢?难道地表之下,因为比较深邃、比较阴暗,就没有地表之上重要吗?在我们之间存在着差异,存在着令人战栗的疾病,但是,难道恐惧能够妨碍研究,疾病能够赶走医生吗?

 

——出自龙勃·罗梭,《犯罪人论》

 

 

艾伦·金斯堡(AllenGinsberg),出自电影《杀死汝爱》,由丹尼尔·雷德克里夫饰演。

 

 

麝香草(thyme)、牛至草(origan)、迷迭香草(rosemary)、罗勒车(basil)、樨(cyste)、月桂树(sweetbay)、薰衣草(lavende)、野草莓树(arbousi)、山柑(caper-plant)或乳香黄连木(lentisk)。我告诉自己,这些植物每一样都是植物界的贵族,负荷着各自的特殊使命。

    奇酥里、米饭和小扁豆、烤鸡、多油含水果味的炖大虾、蘸黄瓜酱的炖鸡蛋还有用米和牛奶煮成的甜食。在露天厨房里,把碎肉压在竹棍上面,放在火上面烤,乳饼滴在椭圆形锅子里面,圆叶子排成螺旋形来扎捆墨鱼,金黄色的谷料在热沙中烤。

 

人总是很天真地赞叹自己过去所取得的成果。

每一个人,身上都拖带着另一个世界,由他所见过、爱过的一切所组成的世界,即使他看起来是在另一个不同的世界里旅行、生活,他依然不停地回到他身上所拖带着的那个世界去。——夏多布里,《意大利之旅》

研究工作的伟大和不幸,在于研究工作是一种避难所,一种传教站。

人最能够在一个短暂的白日梦中接受启示,那些晦暗的力量、雾气、闪电等启示,接受那些他整天暗暗地感到在他自己内部交战不已的力量之启示。

 

一个常被人遗忘的历史吊诡,交通设备的不足对最恶劣的交通工具最有利。除了骑马以外别无办法的时候,人们毫不犹豫地在旅途上花费几个月的时间,毫不犹豫地去只有骡子才去得了的地方探险。

 

这项伟大的实验的失败是人类的悲剧;在历史的发展中,不同的种性并没有发展到可以因他们互相有别而平等的程度——此处的平等指的是相异相别者之间没有任何共同的准绳——一个有害的共质性的因素被引进该制度中,使不同者之间可以相互比较,结果是造成一个有高低层次的阶级。人类可以共存,只要他们能互相认为他们虽然不同,但都具有同样程度的人性,人类也能够借否认其他人也具有同样程度的人性而共存,只是其结果是建立一个互相从属的体系。

 

当一个社会人口太多的时候,不管思想家们如何天才,该社会能存在下去只能产生出使一些人沦为奴仆的情况。一旦人类开始觉得受到他们的地理、社会与心理习性所压抑不得伸张的时候,他们就会有被诱采取简单的解决办法的危险——把同类的一部分认为没有做人的权利。

 

欧洲过去20年来所发生的事情,也就是人口在一个世纪内增加一倍的最后结果,那些事情不是什么某个国家的越轨,某种教条或某群人的异常,那是我们已经进入一个有限世界的前兆。

人对人有系统的贬值越来越时兴,我们如果辩称近几年发生的事件只代表一种短暂的污染,我们就是犯了言行不一和盲目无视的罪恶。

 

——出自列维·斯特劳斯,《忧郁的热带》



1991年发生的事

1月17日——美国发起“沙漠风暴”,入侵伊拉克,海湾战争爆发

6月12日——叶利钦当选为俄罗斯总统。

6月20日——德国议会决定将首都从波恩迁往柏林。

7月1日——华沙条约组织在布拉格正式解散。

 

以及两部AR主演的电影上映

3月6日《叛国作家》和5月24日《一屋一鬼一情人》

   

  

《珀塞尔主题变奏与赋格》又名青少年管弦乐队指南,由英国作曲家本杰明·布里顿写成

 

《潮声》,英国作家潘妮·汉考克作品(2013.9)

 


致幻剂,不产生成瘾需求,但是连续服用的话会容易产生抗性

 

一切都足够真实,只在关键的部分说谎:据前后文可推知《考试》章节对应的是原作93年,哈利二年级,那一年因为密室的事闹得人心惶惶,所以邓布利多取消了考试。

 

为自己有一个办事不怕不公正的得力领导感到自豪。

我若事事讲公正,那么夜间飞行一次就会给死神提供一次可乘之机。

四分之三的天空有云,从云的间隙无法窥见一点星光;世界像鱼缸一样安静。

——出自《小王子》作者圣艾克絮佩里的作品,《夜航》

 

《玫瑰圣经》,记载梅尔梅森城堡里各种玫瑰的画集,配有各类玫瑰的详细说明,是一本严谨的科学著作

 

 他用黄色羊皮纸留下信息,贴在毫无生气的桌子上。

 “去吃午饭,一会儿再回。”

  他的同事们今天下午都不会再看到他了,终于能从工作的烦扰里,偷得半日闲。那堆语法和表达都无比违和的文稿随它们去吧,值得信任的蓝色圆珠笔,终于可以带起帽子打个盹儿了。没有人会发觉。关上门离开,绝不打草惊蛇。穿过走廊,轻触电梯按钮,然后等待。在这微妙的关头,只要遇到一个人,计划就会全盘破灭。

开始有些生涩,但是后味绵长。

 

——出自《午宴之歌》,AR参演电影

 

门开了,他走进房间,阳光照到他的整个脸上。房间犹如装满了增烟发光的银子,一切都放射出光芒,他痛得只好把眼睛闭了一会儿。

——出自帕特里克·聚斯金德的小说《香水》,AR参演其改编而成的电影《香水:一个谋杀犯的故事》。

在电影里这一幕是AR饰演的角色走进他女儿房间,发现他女儿被杀的场景

 

《低俗小说》是由昆汀·塔伦蒂诺执导的犯罪电影,由“文森特和马沙的妻子”、“金表”、“邦妮的处境”三个故事以及影片首尾的序幕和尾声五个部分组成。

每个故事都各自讲述了一个不同的事件,但却都有着共同的戏剧属性将它们紧密相连。本章仿照电影结构,也尝试采取这种方式叙事(此处时间顺序为C-B-A-B-C)

 

罗拉·考汀汉姆(Laura·Conttingham)是一名女性艺术家的名字,她是当时支持女性主义运动的艺术家之一。“在真实生活中,无政治见解,决定的是态度”就是她本人说的。

这场运动有两个比较知名的口号,一个是“个人的就是政治的”,还有一个就是“不再有好女孩了”。

第十一章《第一节课》里面提到的人名:朱迪·芝加哥、席薇亚·斯蕾、茜茜·史密斯、露西·李帕德,都是该运动的代表性艺术家

——相关书籍《不再有好女孩了》,作者廖雯。

 

外邦人陷在自己所掘的坑中,他们的脚被自己暗设的罗网缠住;耶和华已将自己显明,他已施行审判;恶人被自己的所作困陷,他们都必须回到地狱。

他们能够发现的,只有躺在岛上的十具尸体,和一个无人能解的谜。

——出自阿加莎·克里斯蒂,《无人生还》

 

因为那个人跟你一样,因为他也和你一样孤独,和你一样不能爱生活,不能爱人,不能爱自己。

——出自赫尔曼·黑塞,《荒原狼》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出自李白,《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

 

伤疤已经十九年没有疼过了,一切太平。

——出自J.K.罗琳《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结局。

向原作致以最高敬意。




番外

 

【一】曾经的你

 

 

“斯内普教授,我……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如果它是必要的,海丝特小姐。”

 

听到回答,这个红头发的格兰芬多姑娘松了口气,她眨了眨明艳的绿眼睛,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我想知道如何分辨狗尾草(Setaria viridis)与厚穗狗尾草(Setariaviridissubsp.pachystachys),它们在作用上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她的英语发音并不是非常标准,但足以清晰地表达这两个专有名词。坐在她对面的魔药大师却没有立即作出回答,他缓缓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抬头看了她一眼,同时不动声色地往你所在的方向投来一瞟。接着,用他向来不紧不慢的语调开口了:

 

“假设你不是靠死记硬背来拼出这个词的话,小姐,你就应该知道,subsp(亚种)指出了它们谱系的不同,pachy(硬厚的)形容了它们外表的差异。而如果你在上课的时候没有把心思花在别的地方的话,据此判断出厚穗狗尾草在调配止痛类药剂时会具有更高的耐性并不是一件难事,我想。”

 

“我知道了,谢谢您,我会牢记于心的。也祝您节日快乐,教授。”

 

说完节日的祝福,这个叫海丝特的姑娘便一路小跑着离开了办公室。你也终于不用低头假装忙于批改作业了——那支之前被你握在手中的羽毛笔早在她开口之时,便被你因用力不稳折断了一截。

 

“令人……怀念的对话不是吗?”

 

那位先生露出了你熟知的狡猾神情,他不怀好意地看了你一眼,补充了一句:

 

“如果你有兴趣的话……这位海丝特小姐身上也有意大利的血统,至于绘画,她也足够精通。”

 

于是你瞬间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这位“心胸宽阔”的先生还在为不久前梅尔梅森午宴上发生的事耿耿于怀,并且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斯莱特林,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报复的时机。

 

“……所以您的意思是,如果她给您递上香槟,您会喝得毫不犹豫?”

 

“想与谁共舞是你的自由,不过年轻而外表出挑的异性也许会是更好的选择。”

 

你们互相注视着对方,看来在这场争风吃醋的战争里,谁也不愿率先投降。而战况很快出现了转机:你注意到,在对方桌子的一角,有一个精致的盒子被留在层层堆积的羊皮纸后——离刚才那位小姐站立的地方不远。这让你记住了这位小姐的名字。

 

顺着你的目光,对方伸手取过盒子,并当着你的面将它打开。里面是一块手工制的白巧克力,精心做成了爱心的形状;尽管边上插着的卡片上,写着的是“教师节快乐”。

 

他看了一眼卡片上的字,花了些时间控制住他的表情。接着他优雅地起身,把这盒礼物故意放到了你的面前,细细地观赏起你的表情来:

 

“小姐,我怎么记得……”

 

“哦,不……”

 

你发出一声短促的哀嚎,把脸埋在自己的指缝里,一些青涩羞怯的回忆使你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对方则得意地低笑着,在你耳边留下一个吻。用胳膊挡住飞红一片的脸颊,你小声嘟囔着:

 

“您总是什么都记得,先生……我得承认,希罗多德说得一点不错——”

 

阳光下没有新鲜事。

 

 



【二】蠕动的鳞

 

 

当你来到霍格沃兹上学之后,总是在心里自诩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斯莱特林。

 

作为初来乍到的异国人,虽然你还不能像别人一样自然流利地使用英语,但利用自己低调、圆滑的处事技巧,你在这个不轻易展露友善的学院里也没有遭到过多排挤。之前受到的教育淡化了你对所谓“血统”的概念,不过你也学会了保留观点——审时度势,明哲保身,伺机而动,这的确是你所欣赏的生存智慧。

 

这个你选择、同时也选择你的学院给予了你达成野心的机会,不过与此同时,也给你带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困扰:

 

蛇。

 

作为斯莱特林学院的学生似乎非常难以启齿,可是这种成为学院象征的动物,确实能让你产生非同寻常的恐惧,这种恐惧是如此强烈,以至于每当接触到与蛇相关的事物时,你的身体便会先一步做出本能反应:四肢僵硬,全身发抖,手脚冰凉,血液近乎凝固。

 

在大多数时候,你都能很好地掩盖这一点,而在某些不幸的时刻,你难以启齿的恐惧并不妨碍你心仪的魔药课教授给你打出A(合格)的低分——仅仅是因为药剂原料里有令你望而却步的蛇蜕。而若是还有比这更不幸的事的话——你有一个对这种冰凉的爬行动物怀有你难以理解的、近乎狂热的爱的,朋友。

 

在这所学院,你学到的第一件刻骨铭心的事,或许是不要与不懂得尊重他人恐惧的人交往。开学典礼当天,你收到了一条活生生的蛇——当你在礼堂笑着拆开面前的礼物盒时,鼻尖距这条黑褐色小蛇吐出的信子不到两英寸。

   

 你扔下盒子跑出礼堂大厅,同时认识到这是你第一次没能保持住贯有的礼貌——你很有可能要为此付出代价。走廊里的烛光很暗,你走上了许多台阶,在接近校长办公室的长廊尽头找到了一个远离人声的背光处,不争气地哭了起来,同时心里渐渐下定了一个决心。

 

而当你下定的决心正要成形的时候,你听到了那个低沉而冷漠的声音:

 

“我希望我的学院里没有用哭泣解决问题的学生。”

 

你抬起头,几乎忘记了呼吸。没有干的眼泪还挂在鼻翼两侧,而他就站在离你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你,右手环抱着左臂,脸上看起来比白天更缺乏血色。

 

见你没有反应,对方皱起了眉头,你只能无措地站在原地,无法说出只言片语。稍作停顿,他再次开口了:

 

“guolai。”

 

过来,他说,用了你的母语。你知道他对你产生了一点误会,亦或许是你对他的误会更大。你小心地向外走了几步,不敢靠近他的周围;他看了你一眼,冷冷地说道:

 

“除了躲在这里哭以外,小姐,希望你在你的专业和语言上多下点功夫。”

淡漠的言语刺激着你的神经,你咬紧下唇,低下了头。他没有再说一个字,转身消失在了黑夜里,而你也知道了自己该去什么地方。

 

一周半后,你敲开了他办公室的门,把一瓶药剂放在他的面前。

 

“一瓶上肢局部止痛剂——如果你上课有过一点专心的话就该知道,我的要求是全身止痛,小姐。我有没有说过让你训练你的语言?”

 

你深吸一口气,然后勇敢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开口了:

 

“我知道,斯内普教授,但这不是我的作业,这是给您的。我认为您需要这个。”

 

他拿起药剂缓缓晃动了起来,一言不发,仿佛在等待一个解释。你努力抑制着内心的紧张,继续说道:

 

“在您之前与我交谈的时候,我注意到您的右手一直压着您的左臂,视线向反方向偏移,并且脸色苍白……这是一种忍耐痛苦的表现。那天是开学典礼,而您并未出席,这代表这种疼痛的严重程度或许超乎寻常。您时常提醒我们不要浪费原料,因为霍格沃兹对部分药剂原料实施了严格的管制,不仅数量上有规定限制,进货也有明确的日期。而就在前不久,我们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考试,调制止痛类药剂所需的蛇蜕应该所剩无几,所以我想……”

 

你没有继续说下去。对方漆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你,让你觉得自己的思想暴露在他面前一览无余。你不安地咽下了口水,再次回忆自己刚才的措辞——这段英语经过充分的练习,语法和用词都挑不出毛病。对方淡淡地发出一个鼻音,视线重新回到那瓶药剂上,并且凑近闻了片刻。

 

“厚穗狗尾草和……蝉蜕?”

 

“是的,教授,我更改了两种原料。出于一些兴趣的原因,我以前读过一些来自故乡的药理典籍。虽然这里的教材并没有将蝉蜕当作药剂原料来记载,但是在我的故乡,蝉蜕被证明具有一定的神经抑制作用,并且在多数情况下可以代替蛇蜕。至于厚穗狗尾草……教授,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如果它是必要的。”

 

听到回答,你暗暗松了口气,但即将把这个问题说出口的时候,你的紧张却比刚才更甚。

 

“我想知道狗尾草(Setariaviridis)与厚穗狗尾草(Setariaviridissubsp.pachystachys)在作用上有什么区别。”

 

你的英语发音并不是非常标准,但足以清晰地表达这两个专有名词。坐在你对面的魔药大师没有立即作出回答,他缓缓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抬头看了你一眼,接着,用他向来不紧不慢的语调开口了:

 

“‘知之为知之’——来自你故乡的古籍没有记载这一点吗,小姐?我以为现在谈论这些还为时尚早。不过……礼物可以先留下。”

 

低下头迟疑了片刻,最后他轻声说:

 

“你的兴趣不错。”

 

心思被看穿了。你乖乖把藏在背后的盒子放到了他的桌前:

 

“祝您节日快乐,教授。”

 

说完,你便一路小跑着离开了办公室。深色的盒子里装着一块黑巧克力和一张卡片,而这天正好是教师节。你避开人群,一直走到没有人看见的角落,终于绽开了压在嘴角的那个小小的笑容:

 

我也不是……完全地没有机会,不是吗?

 

 


 [注]据传狗尾草的花语是暗恋。

 




【三】红色的字

 

 

“这位可爱的小姐,我想知道自己是否有荣幸与你共舞一曲?”

 

你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迷人,并且对女性有足够的吸引力。

 

没有人知道,为了这一刻,你利用自己身为教授的特权在图书馆的禁书区呆了整整三天,然后花了近一个月的薪水从翻倒巷买齐了所需的素材,将之精心配制成一小瓶葡萄紫的药水——“斯奈尔(snail)”[①]——如同传言的一样,它能够在短时间改变使用者的部分特征,使之看上去像是改变了性别。而此前的将近四个月时间里,你缠着麦格教授把各种交际舞的男步学了个遍。

 

“您……邀请的是我吗?”

 

对面那位格兰芬多的女生惊讶地看了你一眼,随即点了点头,露出羞涩的笑容——你知道自己花在着装、举止以及药剂改良上的努力没有白费,在别人看来,现在的你的确是风度翩翩而又英气逼人。

 

“IL Mioonore(我的荣幸)。”

 

现学现卖了一句意大利语,你轻轻在她手背落下一个吻。浸没在她同伴们艳羡的注视中,你们步入了舞会的中心,随着渐起的乐声缓缓起舞。你把手扶在她的腰上,引导着她向大厅前方行进,同时俯身在她耳边低声呢喃:

 

“有人告诉过你吗,海丝特小姐,你的眼睛像森林一样迷人。”

 

“谢谢……您知道我的名字?”

    

不出所料,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困惑的红晕。于是你进一步开口,把探询包裹在调情的语调里:

 

“日夜想亲吻一朵花儿,自然会知道它的名字,如果你也有心上人的话就应该明白……你有心上人了吗,小姐?”

 

她点了点头,脸颊更红了。

 

“不知是哪位先生有这样的幸运能与这份无暇的智慧和美貌相配……他待你一定很好。”

 

你竭力让这句话听起来由衷且真诚。

 

“那位先生……他……他从没给我扣过分。我是说,他待我似乎比其他人好些。许多人都觉得他令人畏惧,但是也许……也许他只是严厉而且刻薄了些,也许他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也许他人不坏。”

 

非常大胆的假设。

 

不过只有极少数人能得到小心求证的机会。你脸上依旧挂着微笑,领着她沿着大厅的一侧向前旋去,裙摆花边上镶嵌的金丝随着舞动在你周围留下一道动人的曲线。

 

“你的舞跳得很好,小姐。”

 

她向前小迈一步,做了一个花式旋转。而在你握住她的手,将她收入怀抱之前,借着人群的遮掩,向大厅的右前方投去飞快一瞥。

 

他果然在朝这里看——柔和温存的眼神令你的心迅速下沉。现在你决心要发起这场单方面的挑战了:在你为数众多的坏习惯中,这是其中一个——喜欢拿自己做赌注。

 

你侧过身去,把眼前的女生搂在怀里,看似不经意地移到他的面前。在看清对方的瞬间,她窘迫地挣脱了你,和你保持开一定的距离。

 

“圣……圣诞快乐,斯内普教授。”

 

对方娴熟地做出被打扰的神态,仿佛刚刚注意到你们,接着挑了挑眉算是回应,视线在你与她身上移动着,然后一字一字地开口了:

 

“多劳记挂,海丝特小姐,以及这位……”

 

“我叫‘奇灵渥斯’,很高兴见到您,先生。”

 

你虚伪地行了一礼。他抿起嘴角,盯着看了你一会儿,没有显露出任何表情。婉转的提琴声传来,另一支舞就要开始了,你开始加大投入的筹码:

 

“再舞一曲好吗,可爱的小姐?虽然我无法将卑微的身影在您如森林般迷人的眼里停留半分,但是只有今晚,再一曲……”

 

她明显地陷入了犹豫,眼神在你与他之间摇摆不定。那位先生露出一个假笑,他看了你一眼,然后把目光转到了这位举棋不定的红头发姑娘身上,用他惯有的低沉嗓音开口了:

 

“想与谁共舞是你的自由,小姐。”

 

你与她同时听出了话外之音,而她绝对不会是你们中更惊讶的那个。在看到他们双手相握的刹那,你发现自己长久以来仰仗的专业素养几乎就要全盘溃弃。

 

“请。”

 

他向她伸出了手。你看着她眼中满溢的欣喜,保持着最后的风度笑着目送他们离去,在心里狠狠压下一浪高过一浪的怅然若失。你一个人从边门快步出了大厅,十二月的寒风吹得你睁不开眼睛。

 

等你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来到了那个曾下定决心不再涉足之地。走廊里的烛光很暗,栏杆外的星光却很亮。璀璨的恒星唤起无数缥缈的记忆,明亮的冬季大三角在多年后依旧未曾改变。星空存在于永恒——吸引着仰望者的视线;在这见证了自己无数次失败与软弱的长廊一角,当年那个下定决心的女孩付出了足以让自己成长的代价。

 

“这完全是我的错。”

 

把身尽量缩在并不完全御寒的礼服里,你深吸一口气,抬起头遥望远处的星。紧接着,那个你熟悉的声音戏剧般在你耳边响起:

 

“的确,小姐。”

 

他从阴影的另一面中走出,脸上带着一抹笑容。你惊慌地低头打量了一遍自己,发现药效并没有褪去。

 

“您……”

 

他花了几秒来打量你狼狈的模样,带着几分悠然开口了:

 

“想听一个故事吗,‘奇灵渥斯’先生?当我在几个月前去翻倒巷订货的时候,被告知某几类昂贵却不常用的原料断货了——记住,在同一家店集中购买原料是一种忌讳,从保密的意义上。联想到这些原料可能的组合,能断定有人想要配制‘斯奈尔’,并且极有可能还想要进行改良研究。同时,麦格教授‘无意中’透露,你突然对交际舞的男步很感兴趣,于是我又去摩金夫人的店里做了打听,得到你定了一件男士礼服的消息……”

 

你没精打采地叹了口气:

 

“所以您宁愿站在那儿看我的笑话也不在几个月前就拆穿我?您或许不知道,就在不久前,我得到的关于您的评价还是‘人不坏’。”

 

“不,小姐。我说过,想与谁共舞是你的自由。”

 

他走到你的身边,把外套披在你的身上,顺势把你圈在了怀里。

 

“那您怎么扔下可爱的海丝特小姐一个人来到了这里?”

 

你话里有话,而这似乎让他笑得更深了。

 

“怎么,莫非事实上那个刚刚承认错误的人并没有认识到自己错误的原因?”

 

“吃醋可不能算是错误,更何况它还被证明是……合理的,‘丁梅斯代尔’先生。”

 

“哦,是我听错了吗?刚才好像有人说了‘吃醋’这个词?”

 

似乎从听你的战败宣言中得到了某种乐趣,他的语调故意扬起了尾音。而在你准备反驳之前,他用一只手揽住你的腰,另一只手伸手轻轻拭干你的眼角,示意你注意已经开始变化的身体。

 

你的衣服与鞋开始变得宽大而不合身,声音和容貌也回到了原来的模样,黑色的发丝由于缺乏梳理,被冷风卷到了你的脸上。

 

“药效比预计短了半个小时,是吗?”

 

你说不出话,默默地把脸埋在他的胸口。

 

“当意识到你在改良‘斯奈尔’的时候,我就猜到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在翻倒巷的黑市,作为稀有原料的葡萄蜗牛壳在交易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称量并不依照四舍五入原则,而是二舍三入。所以你订单上的——我猜是0.5盎司——实际上只有0.43盎司。你应该清楚,越是复杂的药剂就越是要求精确,即使是这样细小的误差也会对成品产生很大的影响——而且很危险,在使用者像刚才那样毫不自知的情况下。”

 

愿赌服输。你蜷缩在他怀里,轻叹了一声。

 

“对不起,这完全是我的错……那位小姐怎么样了?”

 

“虚假的关心让你刚才有关‘吃醋’的说词显得不那么有诚意,小姐……”

 

风在渐深的夜里变得微弱,你满足地再次叹了口气。谈话如同流星般熄灭,松树间落满皑皑白雪。悄悄伸出手,你把指尖点在他的胸口。隔着厚重的袍服,很难感受到那颗心脏的热度,但是你知道,这里有一片墨黑的土地,一个血红的A字。

 

这红字烙得太深了。

 

他探了探你手背的温度,给你加了保暖咒。你注视着他的眼睛,暗流从你的胸口涌过,脑海中不能克制地浮现出每年十一月前,他走进的那家花店。而今在这远离人声的背光处,你对着一个温柔的夜下定了一个新的决心。

 

这红字烙得太深了,是任何人都取不下来的。

 

钟声即将敲响的时候,他低下头来,把你额前披落的黑发拂至耳后,而你抓住了这个细小的时机,踮起脚尖,勾过他的后颈——在你不轻易显示的坏习惯中,有一种叫做冲动,而在你屈指可数的好习惯中,排在坚持后面的便是勇敢。

 

“西弗勒斯……”

 

但愿我能在忍受我的无能为力的同时,也忍受住你的痛苦。[②]

 

似乎是听见了你没说出口的后半句,他的眼中闪过一瞬诧异,抚过你发梢的手顺势停在了你的脊背,你闭上眼睛,感受他在你唇上的吻。

 

“有人告诉过你吗,小姐……”

 

你爱的人轻声说道。

 

风停了,万丈大地在此刻屏住呼吸,天空静静飘起了雪。而炽热的光点因为他的话语,开始在你视线的焦点前方跃动。

 

“你拥有比森林更加迷人的眼睛。”

 

并且值得更好的人生。


 

[注①] snail,音译斯奈尔,意为蜗牛,雌雄同体。

[注②] “一片墨黑的土地,一个血红的A字”以及“红字烙得太深了。你是取不下来的。但愿我能在忍受我的痛苦的同时,也忍受住他的痛苦”出自霍桑的小说《红字》,小说女主人公名为海丝特,奇灵渥斯是她原先的丈夫,破坏着她对牧师丁梅斯代尔的感情。

 



【四】落地的书

 

 

落地窗外飘过的远光灯使你在睁开眼睛的瞬间有些许恍惚,随后你想起是纸张扑棱棱的声响惊醒了你。四周早已安静地浮起一层夜色。

 

是时候离开了。你定了定神,起身在书店各处检查了一遍,将桌上的玻璃杯细细洗了一遍。把书从地上捡起,难以辨认的笔迹斜在边页一角,你顺手拿起来辨认了一下——

 

……更好的人生。

 

大概是一个美好的祝福。你不得而知,先前的回忆似乎消失得无影无踪。收起书,你在第七章的位置放了书签,依次拿上黑色的雨伞、风衣和包,翻过门把手上代表“营业中”的牌子。在用那把样式古老的钥匙锁门时,瑟瑟的秋风令你拉紧了衣领。

 

伦敦的天空一如既往飘着雨,所幸地铁口离这里并不远。山毛榉红褐色的叶子快要落尽了,你在空荡荡的街道步行了一段时间,然后走下地铁入口处的台阶,鞋跟在地上踩出空空的回音来。

 

地铁站里的人也不多,这是一个远离中心的小街区,人们很少在这个时间选择出行。你坐在长椅上等着地铁,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如何用烤蛋糕解决今天的晚饭。

 

接着,一个孩子进入了你的视线。他看上去不到十一岁,穿着厚厚的毛衣,一个人坐在另一侧的长椅上,打卷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了,一股脑儿朝一个方向翘了起来。他原本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本蓝色封面的书,此刻因为想从背包里拿出水来喝,放在膝盖上的书便顺势滑到了地上——落到了你的面前。

 

你弯下腰,捡起了那本书,然后注意到在书的标价码旁,盖着自己打工所在的书店的公章。看来是住在同一个街区的孩子。你又确认了一眼书的标题,对着面前的孩子露出一个微笑:

 

“喜欢看书吗,亲爱的?”

 

他走到你的面前,点点头,小声对你说了谢谢。然后,似乎是思考了一下,他补充道:

 

“是父亲给我买的书。”

 

“嗯,他一定是个好父亲。”

 

听到这话,他的脸上泛起笑容。

 

“他们都说我父亲和书里的主人公长得很像。”

 

他长得也很像他的父亲。

 

小心地用手拂去封页上沾的尘土,捋平因掉落折起的页角,你的视线掠过了开篇的前两行。时间忽然被地铁隆隆的轰鸣声淹没了。

 

你深吸一口气,笑了笑,伸手把书递给他,轻声问道:

 

“喜欢这个故事吗?”

 

他接过书,再次点头。

 

谢谢,他说。

 

就在这时,你忽然发现自己等的地铁已经到站,于是你与他道别,走进了同样空荡荡的车厢。地铁很快再次向前行驶了起来。车厢外的景象飞速流动着,很快就看不见那个孩子向你挥动的手了,每节车厢碰撞所发出的哐当响声撞击着你的心头,像是要把周围那层看不见的玻璃也一同撞碎一样。

 

你偷偷用手背抹了抹眼角,耳边的一切声音仿佛失去介质般被抽离。在你的爱人生活过的城市地下,在星空、深海、黄昏、琴音与玫瑰的芬芳都无法触及的此处,刚才瞥见的两行字像是烙刻一般,印现在你翻腾不息的脑海中——

 

“家住女贞路4号的德思礼夫妇总是得意地说他们是非常规矩的人家。”

 

“拜托,拜托了。他们从来跟神秘古怪的事不沾边。”

 

——因为他们根本不相信那些邪门歪道。

 

你也是。


【全文完】

【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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