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茧

恶人的幸福如湍流,转眼即逝

《无声三十题》其二十三

二十三、《香水》

 

“死因是窒息,无外伤,死亡时间推断不超过五个小时,大概是在中午前后……只不过是一具尸体,如果你还想多活一段时间的话,最好试着早点习惯。”

 

人群集中在大厅里,而他站在你旁边。“雷杜德”小姐的死讯很快传开,此刻没有人不在或是热切或是冷淡地与旁人议论;混在人群中,你们也开始低声交谈。

 

“怎么了,我看起来很糟糕吗?”

 

“勉强能骗得了别人,但我劝你别再多想。”

 

你小声地发出一声叹息,喃喃地开口了:

 

“这太难了。要知道,凶手还在我们中间,而且杀人动机尚不明朗,谁都不知道这是个故事的开头还是结局,也许下一个轮到的就是你我……我在想,会不会是黑魔王指使马尔福或者莱斯特兰奇下的手?”

 

“我想不是他们,卢修斯和贝拉从到达城堡之后一直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他们没有机会下手。”

 

“就算是上午睡觉的时候?”

 

身边的人发出一声短促的鼻音,像是想起什么趣事一样,意味深长地微微扬起嘴角:

 

“常见的观点认为,间谍按照他们的工作内容可以分为两种——你知道是哪两种吗,小姐?”

 

“呃……您指的是……一种负责收集真实的信息,一种负责传播虚假的情报?”

 

“不,事实上是,一种负责观察目标的一举一动,而另一种负责蒙头大睡、做着美梦、接受年轻男子献上的殷勤以及,享受与多名异性共舞的宴会。”

 

彻彻底底斯莱特林式的眦睚必报;你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带着些恼羞成怒抬头看了他一眼:

 

“在您全程盯着他们的时候大概没有注意到,那位‘约瑟芬夫人’在接近十二点的时候进了一次‘雷杜德’小姐的房间,并且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十二点之前,包括卢修斯、贝拉和我在内,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到达了大厅,宴会即将开始,人声非常嘈杂——你又是怎么知道她们发生争吵的?”

 

“因为非常不巧,此时我正‘蒙头大睡、做着美梦’呢,先生——此外,我记得那时好像是被一声类似玻璃器皿破碎的声音惊醒的……现在回想起来,应该就是‘雷杜德’小姐床头的花瓶被打破时发出声音。”

 

对方皱起的眉头形成了一个浅印,显然是陷入了沉思。

 

“你是说,她们在争吵中,打碎了花瓶?”

 

“我觉得是这样。有一种可能性,就是‘约瑟芬夫人’在打斗中不慎将‘雷杜德’小姐用枕头捂死,惊慌失措的她听到了我的开门声,立即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退出了房间,然后等舞会结束后再请他人代她查看……非常合理的推测,不是吗?”

 

“我假设你不介意听一下否定意见——你对死者,这位‘雷杜德’小姐了解多少?”

 

“说实话,在此之前几乎是一无所知。但是根据我的观察,她皮肤白皙,面容姣好,但是鼻骨短,鼻根高,传言她有亚洲血统,应该属于高加索人种与蒙古人种的混血,再加上略显暴露的衣着打扮,我想她极有可能长期生活在某个在地理上横跨欧亚的大国。此外,身体上的肌肉有经过锻炼的痕迹……啊,我明白了,您是想说‘雷杜德’小姐作为生活在冰天雪地里的战斗民族一员,如若发生激烈的搏斗,养尊处优的‘约瑟芬夫人’根本无法占任何便宜?”

 

“没错……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亚洲血统’,‘冰天雪地’……”

 

身边人突然提高的音调把你吓了一跳,你疑惑地问道:

 

“怎么了?”

 

“……有件事非常古怪。你还记得在你们进入房间之后,另一侧小桌上的花瓶里放的是什么花吗?”

 

“我没有注意,检查了尸体之后我和贝拉就离开了……那些花怎么了吗?”

 

“不是‘那些’,花瓶里只有一朵白色的木香,而且是花朵朝下,枝叶朝上,倒着插在水中。”

 

当你花了几秒理解了他所说之言的真正含义之后,一阵可怕的毛骨悚然沿着你的心脏一路攀升:

 

“死于窒息……”

 

“不光如此。木香属蔷薇科,原产于亚洲,而这一朵木香其引入欧洲之后的变种,因其纯白的色泽又名——”

 

“‘冰雪皇后’……连起来意思就是,‘生活于冰天雪地的亚裔混血之人将死于窒息’……”

 

你僵硬地做了一个吞咽,一种无言的恐惧悄然无声地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这绝不可能是巧合或者一时的冲动,而是经过精心谋划的谋杀……”

 

而凶手就在我们中间,这句话谁都没有说出口。人群渐渐散去,你怀着极度的忐忑不安回到房间,无边的夜晚在沉默中降临,死亡静静站在它身边,透过床边的帷幔凝视着你。

 

“如果最后生活给我的答案是突如其来的死亡……”

 

“当你面对死亡时,除了本能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挡。但是不要轻易丧失对死亡的恐惧,恐惧本身的意义不是让你屈服,而是想象真实的生活。”

 

熟悉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伴随着房间四处此起彼伏的玫瑰芬芳,时间一寸一寸地流逝,呼吸终于开始平缓起来。

 

“一切都将恢复如初,一切都将走上正轨(every thing will be alright)。”

 

当晨曦带着崭新的微光浮动在窗边,你仿佛听到盛开的花朵似乎在这样对你低语,这是来自未知的启示亦或是来自过去的诅咒;是生活欺骗了你亦或是你欺骗了生活。你走下楼梯,入座席间,在享用早餐前与对方的视线微妙地交错,然后巧妙地移开。

 

“玫瑰,多么神秘,多么令人着迷!它象征着心灵、神圣与浪漫,它象征着死亡、宗教与虔诚。但是我亲爱的夫人啊,你可知这鲜艳的花朵是从垂死的美少年阿多尼斯的鲜血中长出的哟!他得到了爱与美的女神阿芙洛狄特的爱恋,因此不论这世界赋予这花多少庸俗的意义,唯一不变的就只有爱情——我亲爱的女神。”

 

“加尔内利”时不时看一眼一边讨好地为“约瑟芬夫人”添蜂蜜一边语出恭维之词的“托利”,贝拉小口啜饮着新鲜的玫瑰茶,而“迪松美”正迫切地与卢修斯谈论他的主张,你听出话里夹带的是加拿大口音:

 

“那些大卫王、希律王、凯撒等所具有的那种高傲的自信,来自于他们相信他们是命定要统治人类的,而那些朱迪斯、湿婆与海伦,则必将走向命定的毁灭。人类社会的游戏、梦幻以及妄想,就像个人的游戏、梦幻、妄想一样,从来不是凭空创造出来的,说到底,都只不过是从一个理想中可能出现的所有情况里头挑选出有限的几种结合方式而已……”

 

虚伪的假面在阳光下将罪恶隐藏,一切都平静得像晴空下的海——而暴风雨呢?那些梦中所见的狂风骤雨会在花丛中停歇吗?不祥的预感沿着大厅里仿佛漂浮着的香槟色泡沫缓缓蔓延,荡过那些做作的欢声笑语——什么都没有发生……

 

“打扰……请问,有人看见过‘彭普兰德’小姐吗?”

 

开口询问的是他,惊觉不妙的是你,剩下一片无动于衷。答案是否定的,你们匆匆离去,快步上楼,波浪终将涌起,指着天空念出恶毒的咒语。门没锁,你们走进房间,阳光携同强烈的玫瑰芬芳扑到你的整个脸上,房间犹如装满了增烟发光的银子,一切都放射出光芒,疼痛使你把眼睛闭了一会儿。当你又睁开眼睛时,看到“彭普兰德”躺在床上,身子赤裸,头发与眉毛被剃光,而身上特有的似乎凝聚着女性荷尔蒙的香水味一如昨日。她口中塞着棉布,五官痛苦地扭曲着,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匕首通过肋骨的缝隙贯穿心脏,浅棕色的皮肤上溅洒着血迹干涸后的焦黑色污渍。[注2]

 

“……别去看,别去想。”

 

伴随着低语的,是伸向你的手,对方捂住了你的眼睛,把你推离满墙的血腥。你忍住直冲大脑的呕吐欲望,艰难地摆了摆手,勉强地摇了摇头——“我没事”——他很快理解了你未说出口的话,而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死者的代号是“彭普兰德”,她曾乘船游历各地收集黑魔法需要的材料和道具,此行也是要与黑魔王进行交易。据我之前与她的交谈推断,她很有可能拥有南美血统,并且是那里的贵族……从尸体上看,全身有三十多处非致命伤,凶手故意避开了要害,最后插入心脏的匕首直接导致了她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昨天夜里……”

 

对方一边开口,一边仔细地检查着尸体。随着她的手掌被翻开,一些用血迹组成的字母吸引了你们的视线——死前留言(Dying message),看来受到凶手凌虐的“彭普兰德”小姐在死前用尽全力写下了两个字母:

 

“Q和T?”

 

对你们来说,这确实是个令人烦恼的问题(question and trouble)。而凶手依然在城堡之中,隐藏在玫瑰的香味中。你们正要退出房间,思索在这成千上万条线织起来的面纱里,缺少了的那一条金线;然后你们注意到了,那个被熟视无睹的花瓶里面的那朵玫瑰,不同于寻常的花朵,它的茎穿过开着的花心继续生长——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穿花玫瑰,是大马士革玫瑰的变种‘塞斯亚纳’,常被用来提炼玫瑰油……”

 

“莫非它暗示的是……‘用香水引诱他人之人的心脏将被刺穿’……一个不算太好的消息,至少现在我们知道了,这个故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刺眼的阳光下,狂风卷携着黑色的巨浪而来。而很快就要进入的盛夏,是收割玫瑰的季节。

 

[注1]《香水:一个谋杀犯的故事》,依据帕特里克·聚斯金德的小说《香水》改编而成,AR也有参演。

[注2]最后一句改自《香水》原文,在电影里这一幕就是AR饰演的角色走进他女儿房间发现他女儿被杀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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