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三十题》其二十五
二十五、《无人生还》
“……这话什么意思，罗拉·考汀汉姆小姐？”
回程的船已行至湖心，你回头望去，那座如同在玫瑰的火焰中燃烧的“梅尔梅森城堡”像青烟一般从地平线上消失得渺无踪迹。卢修斯·马尔福精明的视线透过他因灰色而更显冷漠的双眼落在你的身上，现在它已不会像四天前那样在瞬间令你感到强烈的恐惧。
“是的，您没有听错，今天早上被发现死于同一个房间的‘约瑟芬夫人’和‘托利’先生——”
编造谎言的第一原则：一切都足够真实，只在关键的部分说谎。
“他们都是我杀的。”
你无谓地耸耸肩，语调里透出一种微妙、含蓄、经过精心设计的自豪。
“请给出一个理由——注意，小姐，如果你的解释不是那么充分并且让人信服的话……”
“当然，先生，当然……不过在此之前，或许您可以先看看这个？”
你打开那个信封，取出里面的纸条递给卢修斯，上面仅用极细的花体字写了一句话：
“外邦人陷在自己所掘的坑中，他们的脚被自己暗设的罗网缠住；耶和华已将自己显明，他已施行审判；恶人被自己的所作缠住，他们都必须回到地狱。”[注]
下面的署名是玛利·罗丝·约瑟芬。[注1]
“这是我从那位‘约瑟芬夫人’的房中发现的，并且毫无疑问是出自这位城堡主人的手笔。如果我之前的推测没有错，这里的‘外邦人’指的那些受邀前来的黑巫师，‘耶和华’指的是她的同伙‘迪松美’先生，那么，‘恶人’指的又是谁呢？”
“你的意思是……”
“是的，只有这一种解释了——‘恶人’是指我们四人，而这位心狠手辣的夫人正在谋划如何除掉所有的人；而束手待毙绝不会是一个食死徒应该考虑的事。
接下来发生的事我想各位也是有目共睹的：昨天晚上，在您与贝拉小姐待在房间里审问‘迪松美’先生的时候，‘托利’先生在大厅宣布他将与‘约瑟芬夫人’订婚，于是我与西弗勒斯一起帮着开了两瓶香槟来为他们庆祝。”
你悄悄确认了一下卢修斯和贝拉的表情，肯定他们没有产生怀疑之后，继续说道：
“当我发现‘约瑟芬夫人’的歹毒用心之后，不得不对一切细小的事物格外留意起来。果不其然——”
“那瓶放在我与罗拉小姐面前的香槟闻起来有极其微弱的苦杏仁味。换句话说，里面被下了毒。”
卢修斯紧紧盯着你细微的一举一动，贝拉的目光则在你与西弗勒斯·斯内普的身上来回打转；你定了定神开口道：
“正当我们不知如何摆脱困境之时，‘迪松美’先生的惨叫声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那个没用的废物。”
而作为将‘迪松美’双腿、双手的关节全部折断，最后逼得对方咬舌自尽的罪魁祸首，贝拉只是如此淡淡地做出了评价。
“于是西弗勒斯假托察看之名，在‘托利’和‘约瑟芬夫人’的陪同下走上了楼梯，我则借机交换了双方的酒杯。”
你压抑着心底一阵细小的不寒而栗，顺势接着说下去。
“所以说我和卢修斯当时看到的……”
“没错，当你们与‘约瑟芬夫人’一同重新回到大厅之后，‘约瑟芬夫人’与‘托利’先生喝下了订婚宴上的交杯酒——而这也正是他们的死因。”
“事情我已经明白了，罗拉小姐。若真是如此，你的做法也似乎是情有可原，不过……”
你绷紧了身体，却在脸上露出轻松的神态。
“还有什么问题吗，马尔福先生？”
“你应该有所耳闻，不是吗？——黑魔王对失败者的残忍与绝不留情。倘若他发觉，是你的自作聪明加上自作主张将他精心安排的宴会毁于一旦……”
话题骤然变得沉重起来，仿佛每个字上都带有刺鼻的血腥。你畏缩地低下头，声音变得犹豫起来：
“如若黑魔王派别人来调查，‘他们能够发现的，只有躺在岛上的六具尸体，和一个无人能解的谜。’[注]而且……如若对方在最开始就将她自己定为‘皇后’，而将客人们认定为为她服务的‘匠人’与受她管治的‘玫瑰’，其昭然若揭的野心必将为黑魔王所不容；而我所做的，不过是防患于未然罢了。”
“你似乎对‘约瑟芬夫人’的野心了如指掌，罗拉小姐？”
强干、狡诈与警惕从对方的话语中溢出，但至少这一局，你知道自己将赢得更加高明：
“虽然其他人可能不太了解，马尔福先生，但我相信自己对此有绝对的发言权：很不巧，我们考汀汉姆家与‘约瑟芬夫人’已故的丈夫是故交——黑魔王也一定早就知道这一点。”
如同真正的约瑟芬皇后那样葬身于梅尔梅森，你想象过这段与浪漫、爱情、复仇交织的命运，深知被玫瑰埋葬的感情最好的归宿便是无人能够讲述的缄默；而野心，这个你违心拼出的词语，似乎不适用于她，倒适用于你自己——毕竟，得不到心上人的爱慕才是世间常有的事。
谈话再次告了一个段落，而整个充斥着尔虞我诈、阴谋算计的漫长故事，似乎也将要落下帷幕。空洞的沉默在你们之中降临，船如同来时那样平稳而缓慢地行着，疲惫与不安随着行船的节奏交替地侵蚀你的神经。你身边的人默不作声地揽住了你的肩膀，然后不出所料地听到坐在对面的女性发出一声轻蔑的鼻息。
那一刻，你所知道的是，在这艘船上的四人都在为那晦暗而遥不可及但终将会到来的那个未来做着各自的处心积虑。
而你不知道的是，其中有三人在此刻思考的是与明哲保身有关的命题。
有两人为了家族赋予的狼藉使命无数次巧妙地审时度势。
仅有一人，他早已知晓一些虽说是未来但却近在眼前的事——当船靠岸之时，他那些不友善的凤凰社同僚将会把他们打个措手不及，但是食死徒增援的赶到会使这场混战很快结束。当他们沿着湖岸仔细搜寻时，发现的将是可能会被黑魔王施以严惩的“自作聪明自作主张的”“在混战中受了重伤神志不清的”真正的罗拉·考汀汉姆。
而这几天来发生的一切与那个有着东方血统的姑娘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早已在复活节的假期初始就“被食死徒袭击，伤痕累累地倒在霍格沃兹的地窖里，直到地窖的主人在假期结束后将她发现”。
“而在那之前，在此之后……”他在心中暗暗思量，一边揽住身旁之人因疲惫与不安略略起伏的肩膀，为了在混战的最开始就带着她迅速地幻影移形，离开这是非之地。
[注]两句均出自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无人生还》
[注1]玛利·罗丝·约瑟芬是历史上约瑟芬皇后的原名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