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茧

恶人的幸福如湍流,转眼即逝

礼物

会有这样一个时刻,他想。


霍格沃兹又迎来一届开学典礼,礼堂前挂满了所有校长的画像——举行古老的纪念仪式的前兆。

他站在自己一如既往空空如也的画像前,目光冷冷扫视叽叽喳喳的人群,以及——


“西弗勒斯,好久不见。”


刚刚结束与其他校长寒暄的邓布利多。他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接着无视对方越加阴沉的脸色,几步站到了斯内普的旁边。没有人能看到这些站在画像前的校长,除了他们彼此。


“像是来自梅林的礼物,不是吗?”


整个礼堂都在闪闪发光,到处都是鲜花、彩缎和金色的蜡烛,学生和他们只在这天被获准参观的家长挤满了每一个走廊,画像内和画像外同样交谈声不断。


礼物。

没错,会有这样一个时刻,他想。

真他妈好极了。


没有人能看到这些站在画像前的校长,但是他们却能把大厅看得清清楚楚。

他先扫了一眼挂着绿色标记的学院,那里的学生和其他学院的学生一样吵闹不休。而他们的院长就站在不远的地方,默许这一切。


除了皱眉,他的心里涌起一阵怒火。他开始狠狠地盯着前方的教授席,紧接着,离他的画像最远的隆巴顿教授打了一个寒颤。


下方蛇形院徽附近挤满了拍照留念的人,一个金色头发的男孩在人群中小心翼翼地左顾右盼。他的父亲立在他身后,神情看似淡漠,手杖敲击地面的力度却暴露了内心的不悦。


“是德拉科·马尔福。”

身旁的邓布利多点了点头,说道。


他盯着德拉科看了一会儿,在脑海中挥去卢修斯的影子。他似乎是长高了,也俨然有了家主的架势。

并且他也比在学校的时候更出名了——在战后,各方各面的名声都开始找上他——不管他想不想。而此刻,他的女友成了他的妻子,说明他和那个传说中的男孩以及那堆天花乱坠的绯闻一点关系也没有。

至少现在没有,或许,可能。真他妈好极了。

他冷笑了一下,显出几分恶毒。


目光在大厅里搜寻了一下,他没有发现那个男孩的踪影,倒是看到另一些人进入大厅,整个空间仿佛因为他们头发的颜色高了一个调。


“啊,是韦斯莱家的孩子们。”

邓布利多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画像里的白胡子老人轻轻用手捋了捋胡须。


所以那个“万事通”格兰杰的确是和那个“万事盲”韦斯莱在一起了——他看到他揽着她的腰,在大厅间穿行,脸上挂着迷幻的神情——一种他见这个韦斯莱曾露出无数次的神情——对象还回回截然不同——那个和万事通跳舞的男生怎么样了?

他又想起自己当校长的时候,差点滥用职权更改的另一条校训:

永远不要谈会对别人造成伤害的恋爱。

简写是秀早分快。


打断这段令人愉快的沉思的,是麦格教授的声音。她给自己扩了音,礼堂里渐渐安静了下来。


“米勒娃好像更年轻了。”

邓布利多看着现在的校长,也是自己的故友,眼里露出些许宽慰。


“首先感谢各位来到此地。众所周知,今天是开学典礼进行的日子,但同时也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在这片大陆,每六十九年就会产生这样一种天文现象——象征伊始和终焉的古星,运行轨迹将会短暂重合。

传说在这样的日子里,历史会向世界展现它惊人的魔力。而每当这样的日子到来,我们就会举行一个仪式,用以纪念霍格沃兹的历史和每一位为此付出的伟大的校长……”


一段标准的开场白,令他感到厌烦,尤其是其中的每一个形容词。宴会、庆典、仪式:他向来憎恨这些。

神坛的光实在是过于刺眼了。

伟大更是和自己无缘。


值得庆幸的是,他清楚自己这位同事的风格——长话短说。最后一句:

“……接下来请各个年级的学生代表为历任校长的画像致辞、献花。”


真他妈好极了。

他忍不住想往地上啐一口唾沫。

不,最好是啐在最先想出这个主意的人脸上。


在另一边,学生纷纷开始走上台来。


“伟大的校长福斯科,是您缔造了霍格沃兹的辉煌历史……”

“了不起的校长德拉特,您美好的品德如同星辰般在心头闪耀……”

“我们永远铭记迪佩特校长的教诲,永志不忘……”


不出所料,是一些五颜六色的花,一些无关紧要的生平事迹和一些歌功颂德的话。尽管这一切都与他空空如也的画像毫不匹配,不知为何,他竟感到一阵安心。


收到致辞和鲜花的校长便一个个回到了画像中,很快这个该死的仪式就会结束。

就在这个时候,礼堂的门开了一条缝。


“啊,看谁来了。”

邓布利多高兴地说道,眼睛里仿佛闪着光。


不用看也知道,是那个该死的波特崽子。他带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悄悄站在礼堂一角,试图不那么引人瞩目。当英雄显然是迟到者的殊荣。

而他的女儿,那个红头发的小姑娘,不知为何却跑了上来。


“请莉莉·波特代表我们向邓布利多校长和斯内普校长致辞、献花。”


他突然愣住了。


那个女孩从台子的另一边走向他们,看样子像是准备进入一年级的新生。她紧张不安,甚至有些磕磕绊绊地捧着花束前行。礼堂里格外安静。


象征伊始和终焉的古星运行轨迹短暂重合,或许是历史为未来提供的契机,也是世人献给过去的礼物。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女孩把第一束花放在邓布利多的画像前。一束白色的玫瑰,代表了无上的尊敬。

邓布利多慈爱地看着她,摸了摸她的头。


她开口了,稚嫩的声音有些发抖:


“献给尊敬的校长邓布利多。

这是很长,很好的一生。”


没有五颜六色的花,无关紧要的生平事迹和歌功颂德的话。还有最后一束花了。


在邓布利多消失之前,斯内普终于向他问道——没有察觉自己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你今天到底想说什么?”


满头白发的老人看着斯内普,淡淡地笑了。他指了指年幼的莉莉,用最后的声音说道:“让她来告诉你,我的孩子。”


女孩走近了。

会有这样一个时刻,他想。

你会希望自己拥有辉煌的人生和一些骄傲的事迹。你会希望自己身上拥有一些值得夸耀的美好品质。你会希望时光可以倒流,过去可以重来。


这个红头发的女孩叫莉莉。

她会知道些什么,关于自己的名字?

那些和她无关的议论纷纷。


你会希望自己没有犯过错误。

你会希望曾经用尽全力守护的不堪,不曾属于自己。


她走到最后一幅空空如也的画像前,放下手里的花束。

白色的,像她的名字,也像她的名字。


她开口了。他闭上了眼睛。

因此他没有注意到,远处有人站在大厅的角落,悄悄摘下眼镜,用袖口拭了拭眼角。然后那人轻声咳嗽用以掩饰,试图不那么引人瞩目。


献给敬爱的校长斯内普。

……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消失。

会有这样一个时刻,他想。

白色的花瓣散发着清香,上千根蜡烛正在静静燃烧,那些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凝视着她。

他向前一步,俯下了身。


说完最后一句话的莉莉感到如释重负。她松了口气,走下台。

在下台阶的时候,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刚才那一瞬的温柔触感仿佛还留在上面,像是一个吻。

一个未拆封便失去的礼物。


奇怪的错觉。她暗暗摇头,对着满厅的人鞠了一躬,然后向父亲所在的方向走去。


“献给敬爱的校长斯内普。

这是很慢,很美的一生。

永远感谢您。”


礼堂里响彻雷鸣般的掌声。她想,不知道那位空框子里的先生能不能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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