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茧

恶人的幸福如湍流,转眼即逝

加拉帕格斯象龟

【韦斯莱双子】

【短篇】【别打我】



乔治·韦斯莱回过神来,他的哥哥比尔正担忧地看着他。


“哦,抱歉……你刚刚说什么?”

“……当不同的情境组接在一起时,往往会产生各个部分单独存在时所不具有的含义。‘蒙太奇’,你知道,一种麻瓜说法。爸爸最近对这些好像很有兴趣。”


乔治把咖啡倒进糖里搅了一搅。

“听起来是很有趣。”他说。


比尔注视着那把上下抖动的咖啡匙,轻轻叹了口气。

“你有什么心事?”

“心事?当然没有。怎么可能。”他往瓶里加了点牛奶。“现在到我。你是失业了?离婚了?还是破产了?”

坐在对面的比尔笑了起来,手里的红茶晃出小半杯。他学着乔治的口气说道:

“当然没有。怎么可能。”

“那你是大老远过来找我……聊天?”


比尔愣了一下。他放下手中的红茶,食指和拇指捏起边上的一块辣饼干。它闻起来有种橙香,所以比尔尝了一口。

“我和芙蓉刚刚结束一次长途旅行……”

但是味道很糟糕。比尔看到乔治偷偷笑了一下。

“哦,亲密旅行,真不错。”他说。


比尔喝完了那杯茶。他拿起另一块饼干,看起来像是黄油味的:

“……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没关系,说来听听?”

看起来像是黄油味的,而实际上加了芥末。乔治好心地递给他一罐可乐。


比尔接过可乐,随手放在一旁。

“上个月去了加利福尼亚。”

“听说过。加州柠檬汁(California Lemonade),弗雷德喜欢这个。”

“是了,不过我们没去能喝到鸡尾酒的地方。加州的某个野蛮部族,整族被屠灭,只剩一个印第安人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而他的兄弟全死光了。他仍然敲打石片制造狩猎用的石箭头,可是动物逐渐全部消失。有一天这个印第安人被发现在某个郊区外围,全身赤裸,饿得不行。”

“哦……值得同情。后来呢?”


比尔抬头看了他一眼。

“后来他到加州大学当打杂工人,安详度过余生。”

“……很真实,我是说很现实。”

“想说什么?”

“没什么。现实,这个词很好。”乔治耸耸肩,小声说。


“所以你们在加州待了一个月?”

“不,还有南美。”

对方吹了个口哨。

“‘新世界’,我喜欢。弗雷德有一把从印第安人那里买来的火扇,纯手工制。那里怎么样?”

“说实话,不怎么样。满街都是商贩,他们生活在街上,各自展示的货品就是各自的宇宙,而周围是苍蝇、路人,以及由理发者、抄写者、美容师与手工艺人造成的熙熙攘攘的人群。城市居民在一种慢性疾病的长期煎熬下狂热地生活,他们永远年轻,但从不健康。”

“年轻是件好事。”

“健康也是。”


乔治挑了挑眉,抓起一把西柚味爆米花。

“我记得你以前研究过那些光着身子乱窜的印第安土著?二分法、通婚隔离什么的。”

“哦,你说他们的社会结构。‘不同的社会机构之间对立互反。有些机构以平等互惠为原则,有些以高下阶层为原则,为了同时忠实于这样两种并存但却对立矛盾的原则,整个社会群体分裂再分裂,成为互相关联,又互相对立的次群体。’……我以为你不会想听这个。”

“听上去很糟糕……是说那些裸体土著。还有什么?”


比尔不动声色地又看了乔治一眼。

“……因此,他们从来没有机会可以解决其中的矛盾,甚至无法至少是用精巧的制度把它掩饰起来。不过,在社会层面上,他们没有使用的补救方法,或者他们拒绝加以考虑的补救方法,不会一直对之熟视无睹。那种解决办法一直不断以各种觉察不到的方式提醒他们,希望他们将之应用在现实生活上。”

乔治低着头,一颗颗点着手中的爆米花。过了许久,他说:

“我不想听的是这个。”


比尔拉开了可乐罐上的环。

“现在到你了。”

“什么?”

“你今后的……计划?打算?或者说,在想什么?我的意思是……你要这样下去到什么时候?”


乔治一言不发。他缓慢地咽下一颗又一颗的爆米花,在那一大罐子终于见到底的时候,他直起身子,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我想去加拉帕格斯岛。”他说。


比尔拿袖子擦了擦灌口的灰尘,准备喝上一口。

“加拉帕格斯岛?那里风景不错,可以看到火山。”

“是啊,不过主要是象龟。加拉帕格斯象龟。帮我和妈妈说一声,可能过段时间就动身。”

“别把麻烦事都往我身上推。”比尔苦笑了一下,但仍然点了点头。

“不过听你这么说很让人高兴,玩得愉快。”他举了举手中的可乐罐,做出一个干杯的手势,然后仰起头灌下一口。


整整一大口。


“你知道吗,查理,那根本不是什么可乐,而是一瓶飘着可乐味道的酱油。”

“这只能怪你自己不小心,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弟弟。”

查理笑了一阵,继续问道:

“他看起来怎么样?”

“好多了,你不觉得吗?毕竟过了这么多年,他也该走出来了。现在这小子想去加拉帕格斯岛,船刚刚出航。”

“加拉帕格斯?看火山?”

“看象龟。”


查理反应了一下,接着变了脸色。他皱着眉从壁炉前的沙发上站起来。

“他这么说了,比尔?”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加拉帕格斯岛的象龟,这就是问题……你要知道,加拉帕格斯本来的确是有象龟的。1971年发现那里生活着一只象龟,有1米多长,重达90多公斤,被认为是平塔岛象龟(Geochelone nigra abingdoni)中已知的最后一个个体,也一度吸引了很多人去观看。”

“你说……本来?”


查理用手捂着脸,低低叹了口气。

“几年前,当人们踏上这个岛屿时发现了它的尸体。最后一只加拉帕格斯象龟在荒无人烟的小岛上活了近九十年,或许它一直在寻找自己的同伴。”

“你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告诉你这只加拉帕格斯象龟的名字。”


“它叫什么?”

比尔艰难地开口问道,他看到查理重新坐回到沙发上,注视着墙上的钟和壁炉里的火。


‘孤独的乔治’,他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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