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茧

恶人的幸福如湍流,转眼即逝

Scarborough Fair(斯卡堡集市)【2】

HPSS中短篇。


【rosemary】

迷迭香


“先生,您或许听说过这个……"


后半夜的星光微微渺渺,好似即将被铺天盖地的沉寂熄灭。哈利·波特坐在火炉边,对着脚下的绒毯喃喃低语。


“传说在万物被创造之始,不存在所谓的时间。星辰、日月、沙漠、高山都按照自已的周期运转,造势、调运、起合、落衰——直到人类出现……时间感不过是造物主赋予人的重负,让人以自己的生命长度作为标尺来衡量一切,并且进一步认为生命的有限能超脱万物的无限……”


他深深低着头,余光不敢越过那根经过雕琢的橡木床栏。但是顺着思绪如水流蔓延,哈利脑中影现出床上丝绸被面刺绣的每一个针脚细节;最终,他试图竭力逃避的想象都会定格在一个与现实完全一致的画面——


在柔软的枕巾上,映衬着明灭火光的,是一张坚毅而又苍白的脸。脸侧的黑发垂落,半合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仿佛陷入永恒的长眠。


“如果说时间只是人类的错觉……”


纯净的血液顺着崭新的伤口溢出,流入透明的杯中,然后与其中银灰色的液体缓缓混合,直到稳定地呈现出玫瑰般的色泽。哈利放下手中的匕首,把这份融合了自己的魔力和生命力的药剂置于火上搅拌。


“……这场漫长错觉的第一百一十一天。”


未凝结的血滴落在火上,化作一阵热烟。烟在静到令人窒息的夜里固结,让人联想起一些只在文字中泛滥的短语,比如冻结的情感,或者停滞的时间。


“斯内普教授……”


像是做好了和这一小片冰冷空间与时间交谈的打算,哈利一边轻轻摇晃着杯中的液体,一边开口了。


“您知道,我在霍格沃兹的成绩似乎很糟……不仅仅是魔药,我想。”


白芷、五灵脂、决明、垂盆草、蛇舌草、半边莲、乌桕木、紫花地丁


他想起那时的自己根本分不清其中的任何一种。而现在——他抬头看了看时间,改变了搅拌药剂的方向。


“不过因此而公正地——或者说是不公正地——责备我的人却很少,您是其中一位。还记得您给我在一篇关于蝰蛇蛇毒论文上划的152个叉吗?”


似乎有一个意象,一种回声,从过去涌现出来,在时间窄窄的缝隙中停留短暂的一两秒钟;邻镇不眠的金匠银匠工作之中所发出来的清澈细小的声音,好似有一千只小手臂在敲击木琴。


“……我希望您知道,那时的我还太年轻,不明白‘时间’只是无限的错觉和谎言……”


还太年轻,不知道如何去爱。


哈利停下了手上的工作,闭上眼试图缓解酸涩发胀的眼圈。


“有段时间,我怨自己名为‘哈利’是何其不幸。我诅咒这该被诅咒的命运,想要的永远是‘其他人’的生活……”


比起不知自己何其幸运更愚蠢的,是不知自己在不远的未来将会何其嫉妒这份幸运——看不到自己拥有什么,更不知自己能失去什么——


“……西弗勒斯。”


他的手随着声音颤抖了一下,仿佛念出的是一个魔咒。一阵细碎的火花和夜间空荡荡的风,是得到的回应的总和。


“西弗勒斯,西弗勒斯……”


而远处的天色开始泛白。


哈利花了一点时间来接受这片寂静,努力不显得失落,借此抵抗心中随时如箭在弦的绝望与悲观。他注视了一会儿床上之人在记忆中似乎从未改变的面容,在上面落下一个吻。接着他转过身去,悄悄揉了揉眼睛,把药剂从火上取下,小心地端着它步入后厅。


在后厅狼藉的长桌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材料碎屑和书籍。接下来,哈利还要花上几个小时提取这份药剂中的一小勺;漫长的调制使得这些材料趋于相性的和谐,最终闻起来就像是温和的蜂蜜。


当哈利做完这一切,带着疲惫再次回到房间之时,没有立刻注意到清晨无声无息的降临。初升朝阳耀眼的光令哈利产生了一瞬的恍惚,而在他的眼睛一点点适应之后,脚步却猛然踉跄起来。


右脚因踩到左脚的鞋跟向前扑倒一步,身体的重心迅速下坠,手中那瓶花费他整整一周心血的药剂从下意识张开的手中脱出,径直成为抛物线的一端。


眼前逆光的剪影,是他一度以为失去了的爱人,正坐在床上遥望窗外的海。


听到了身后的动静,那人便自然地回过头来。浅色的光落在他的锁骨上,那双眼像黑色的晶石般不动波澜,但边缘浮起的一线金色却好似湖面上的晨曦,比他身后的整片海更加动人。


“波特……”


他开口了,尾音消融在迷迭香的花期,顺着哈利的神经一路流到脊髓,引发一阵震颤。


在玻璃落地一层层裹起的回音里,无法言喻的浪潮迎面重重打在年轻者心头。他不可置信地哽住了呼吸,那双邃黑的眼中倒映出一具因受到过度冲击而僵滞的躯体。


更年长一些的男人轻轻皱起了眉。他的视线毫不费力地捕捉到面前之人几乎没有血色的面颊,还有因长时间没有得到休息而轻微失焦的眼。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布满了长短不一的疤痕,仿佛昭示着对方决心永远不在他面前显露的,像是将某种珍贵之物狠狠撕裂所留下的具象的疼痛。


于是他再一次——也是第一次——低声喊了对方的名字。


“……哈利。”


穿透云层的曙光为这个词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色,而暗色阴影是这样快地消褪。清新的冷风从遥远的灰雾中涌到这一片闪光的海面上来,逐渐消散的寒意将哈利带出了恍惚的边缘;就着空气因那人呼唤自己名字产生的起伏,他开始感受到,一颗温暖的心在自己胸膛里跳动。


海水全力冲击着礁岩,如同滚烫的血液涌向四肢百骸。哈利站在原地,手背上的细口汩汩地渗着血,酸痛的咽喉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他哭了,在亿万次祈祷无法企及的神迹面前。


[注:Rosemary由两个拉丁文ros和marinus演变而来,意指“大海之朝露”]



(献给过去的111天和或许因此改变的未来,献给我的爱)

(R.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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