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茧

恶人的幸福如湍流,转眼即逝

小城(一)

【罗赫】


《小城》


立春


长途汽车颠簸了三天两夜,一路向南,天又阴又冷,司机经过休息站时下车打了半瓶热水,脸上透着疲乏。


多数乘客没有下车。车厢里开了暖气,尽管闷得人昏昏欲睡,比起外面刺骨的寒风却要好受的多。前排几个阿姨把脱下的羽绒衣塞进头顶的行李架,顺手拿了一袋苹果出来,左右分发,先是递给我旁边抱着婴儿的母亲一个,给了小孩父亲一个,上上下下瞧了半晌,也给了我一个。


我没拿,只说声谢谢,小孩的父亲接过苹果,也说了声谢。他很年轻,戴一副圆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撩起头发能看到额头上有道疤。做母亲的也年轻,穿着厚厚的毛衣,有时候怀里的小孩哭起来,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喊,他们二人便十分无措,只不停地朝别人道歉。我在旁边总也睡不好,加上晕车头疼,想起家来忍不住偷偷抹眼泪。


过了中午,云终于散了,出起太阳。车也终于驶离国道,沿着几个小县城的土路一直下去又开了半天。开到后面,每路过一个镇就有一拨人下车,边拖行李边吵嚷。三五个村镇过去,车里的人就越来越少,前排的阿姨们离开时把一塑料袋苹果都给了坐在我旁边的年轻夫妻。


抱在母亲怀里的小孩没有再哭过,我戴着耳机听了会儿歌,听着听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那对夫妻已经不在了,那袋苹果却还留着,和我的行李摆在一起。环顾四周,乘客就只剩下自己一个,想来大约是那个叫霍格沃兹的地方特别偏远。我把围巾往下拉了拉,从那袋苹果中拿出一个,闻了闻,是没熟透的清甜味。


很久没看到过的深橘红色夕阳像一片人鱼居住的海。


到达目的地是在第二天清晨,我走下车,呼出的气瞬间聚成一团雾。我的手里拎着一个皮箱和一袋苹果,由于忘记了带手套,没一会儿手就被冻得发疼。镇子很小,总共才几十户人,一路走过没有看到几间像样的店,超市也只有杂货铺的规模,只不过门口挂着特别夸张的广告牌,上面写着“韦斯莱笑话商店”这种让人不知所以的名字。就在我好奇的时候店铺内侧突然传出一阵响声,卷帘拉开了。


我吃了一惊,对方也是。他半张着嘴,一只手推着卷帘,一只手搓了搓冻得通红的鼻尖,看上去二十岁出头,跟我差不多年纪,只是身上的棉衣短了一截,露在外面的手腕和脚踝骨节分明。外面的亮光令他眯起眼睛,也让他的头发看起来亮得发红。他在裤子上揩了揩手,朝我走过来,不好意思地小声问道: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风很大,路上的枯叶被卷起,发出碦啦碦啦的声音。我没听清他的话,只看见他困惑而毫无自信地甩了甩头,说了声抱歉。于是我捂紧衣领,重新往上提了提那袋苹果。


“请问,”我礼貌地说,“去陋居要怎么走?”


他愣了一下,很明显地重新打量了我,然后快步往回走去,边走边伸手示意我等一等。在他把刚拉起的卷帘门重新放下时,铝合金被卡住的声音重重响起好几次,吵醒了附近正在冬眠的蟾蜍。那只蟾蜍的肚子上绑着一个红色的蝴蝶结,一蹦一蹦地从我的眼前经过,又一下跳进草从里不见了踪影。


“你看见那只蟾蜍了吗?”


我不敢相信地问。对方折回来,一边看着我一边笑了,他伸手把苹果袋和手提箱接过去,脸上的雀斑像金子在清晨的薄雾里闪动:


“没有,不过欢迎来到霍格沃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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