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茧

恶人的幸福如湍流,转眼即逝

南极雪(下)

改了下,挑日子一起发了

【江周】


南极雪(上)



4、


方明华和周泽楷从兰伯特冰川撤离的时候晚了半天,正好赶上12级台风,只好在临时避难所多待了一段时间。回到基地,方明华衣服都顾不上脱就去拿体温计,眉头皱得能打个结。江波涛从外面进来,见床前围了一圈人,呼吸一下滞了半拍。


“小周他……”


吕泊远和杜明同时开口:


“低T3综合症。”

“相思病。”


吴启抬手对着杜明的脑壳就是一下。江波涛放下滑雪板,很快接手了其他人的活儿,进进出出给周泽楷吹热水喂药敷冰毛巾,水换了一盆又一盆。杜明站在边上默默捂着头,回想起自己去年小腿骨折发烧三天还打着石膏趴在冰窟窿上钓鱼,一时百感交集,打开冰箱自己切了半个柠檬。


吃过晚饭,周泽楷还是没有醒。江波涛把木凳搬到床边,关了灯,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大概是他的手温度低,对方一动,整张脸都贴了上来。江波涛干脆俯下身去,皮肤还没碰到,周泽楷滚烫的呼吸已经落在了他的脸上。


他没有发现自己的脸也跟着红了。周泽楷的嘴唇很软,因为在外面待得太久,咬着牙的地方冻破了一点皮。江波涛藏起自己的手指,转瞬即逝的柔软触感在脑海中无限放大,让他思考不了任何事,似乎有什么从漫长的黑夜中一点点抓住了他,挤压着他的心脏,拨动着他肺叶间一片随着呼吸颤抖不止的羽毛,缓缓勾引出逐渐明晰的渴望。


他低头亲吻了周泽楷。


周泽楷往被子里缩了缩,江波涛伸手拨开他黏在皮肤上的发丝,才发现自己手里的冰已经化了半块。他的心跳得很快,那颗打进他胸口的子弹终于将他贯穿,在身体的更深处炸开,从海下轰然坍倒的冰川在温暖的洋流中肆意漂浮。


他贴着对方发红的耳朵,又伸出手把人抱在怀中,周泽楷呜咽了一声,脸靠在江波涛的掌心里,剩下半块冰顺着他的脖颈一路向下流淌,蜿蜒的水渍经过滚烫的身体融成一片水汽,像这个夜晚和无数个缄默避退的白日一样,消失得不着痕迹。


而在反复交叠的千百个日夜中,总有一刻不可挽回。


——你是否也渴望与人心意相通?



5、


窗外雪下得很大。


周泽楷偷偷睁开眼睛,看见江波涛趴在床边。江波涛向来睡得浅,他不想把他吵醒,小心地翻了个身。床头柜上放着一盒对乙酰氨基酚片,周泽楷撑起身子,把蓝色的药盒拿起来,咽下一口热水。他听见江波涛嘴里轻声念着什么,好像在做噩梦。


“江。”


他顺着对方的脊背抚了抚,又试着叫了他一声,江波涛还是没醒,于是周泽楷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江波涛熟睡的模样很少见,他总是把自己藏起来,看着和谁都亲近,对谁都照顾,但又跟谁都不深交。你进一步,他就退一步,给双方都留好了退路,像化不完的雪。


周泽楷抿抿嘴,也想捏他的脸,手伸到一半,忽然改变主意,低头亲了亲江波涛的发尖。对方动了动,微微仰起头,周泽楷看到他的嘴唇有点发红,像是舔过火,眼圈也是黑的,不知道有几天没睡。他往边上挪了一点,弯下腰,把背包从床底下拖出来,想掏盒方明华给的薄荷片,拿出来却是一块掺了炼乳的奶糖,想了想,干脆就把银色的糖纸剥下来,把糖塞进对方嘴里。


周泽楷像个得逞的小孩一样偷偷笑了一下。他正要抽回手,感觉指尖被柔软地舔了一遍。周泽楷浑身一僵,凑近了,看到对方虽然闭着眼睛,却一直在笑。他闷声用膝盖顶了人一下,转过去不理人,只盯着手上的银色糖纸折来折去。


“生气了吗?”


江波涛给他量完体温,笑眯眯地问。他从后面探过脑袋,看周泽楷手指灵活地折了只企鹅出来。他又出去拿了点甜面包,回来看到周泽楷又折了一只,两只企鹅面对面站在蓝色的药盒上。


“没有哦。”


周泽楷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其中一只出拳般不断挥动鳍翅的纸企鹅,然后把另外一只塞到江波涛的手心里,弯弯嘴角,眼神明亮地盯着江波涛看。


江波涛忽然想起了方明华曾经说过的话。


他说,很多人无法在这里长住,因为他们总是无比渴望看到一些熟悉的事物,像是经过修理的草坪、潮湿的雨水,还有自动扶梯上拥挤的人群。他们永无止境地悼念那些城市生活的幻影,却从没在黑夜中认清过自己的内心。


“小周。”


他拉开窗帘,呵出的热气在玻璃上凝成一片水雾。极地的夜晚似乎格外漫长,但是当太阳照到珠母云的时候,好像整片天空都燃烧起来一样。


“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玻璃上的雾气逐渐消散了,留下一颗心。



6、


第一架航班将在八月末抵达,新的补给和新的队员跟着南半球的春季一同到来。当孙翔拎着大包小包一步三回头地走进轮回科考基地时,轮岗留守的杜明和吴启第一时间冲出门,在高悬的横幅下一人挥舞小旗子,一人拉开小礼花,把孙翔吓得一愣一愣。两人把新队友一路迎进来,一路顺便介绍过去。


“咱们基地的建筑结构比较简单,”吴启推开门,“这是客厅,从那边过去是大家的房间,另一边是厨房、冷藏库和仓库,前面是设备室、通讯室和医务室,穿过走廊是机房,机房旁边有楼梯,上楼还有个观景台。”


“咱们队常驻的人有六个,”杜明接着说,“一个已婚,三个单身,你要尽快习惯。”


孙翔一时摸不着头脑。


顺着杜明的目光,他望见窗外地平线上刚刚升起的太阳和永不消融的冰川,还有两个并肩相靠的人影。而他只知道今天的风不算大,最高8级,气温还不到零下30摄氏度,是一年中天气最好的一天。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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