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三十题》其二十一
二十一、《玫瑰圣经》
船行了一夜。接近黎明的时候，冷涩晦暗的薄雾被柔和的那不勒斯黄渐渐侵蚀，你的视线捕捉到湖心的孤岛那浅灰蓝的倒影，而岛上的城堡已经在泛白的晨曦中被印上一道道茜色的痕迹，一小片城墙不知疲倦地泛着金光，水面一平如镜，只有阵阵涟漪映照出纯粹而明净的天，碧空如洗。
“遗憾的是，黑魔王似乎不打算参加这次在‘约瑟芬夫人’的城堡举办的为期五天的宴会。”
卢修斯·马尔福的声音里听不出起伏，仿佛真心为黑魔王的缺席感到遗憾——对于这个你们早已心知肚明的事实，所有人都默契地不再表现出可疑的惊讶——全然地风平浪静，于是他继续说道：
“我们需要为黑魔王达成他的目的——给予他们承诺，得到那些外邦人的归顺、臣服以及……是的，信仰和势力。你们可以用尽所有你们拿手的本领，但是需要提醒的是，出于这位相传有法国血统的寡妇‘约瑟芬夫人’过于保守的考虑，从你们踏上岛的那一刻起，一切的魔咒将被禁止——包括无杖无声咒——岛的主人设置了极为精密的探测咒，她可以立刻知道你用的任何一个小咒语——并且如果有人试图这么做了，将会被毫不留情地赶出去——而出现这等不体面的事是黑魔王所不希望看到的。”
“要是没有这个条件，这些胆小的外来者现在根本不敢踏入这个国家半步——苟且鼠辈竟还妄想在黑魔王的领地上分一杯羹——”
“简直是痴人说梦！”
你积极应和着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发出一声嘲讽的轻笑。
“这些愚蠢之徒以为这样就能和我们平起平坐，而事实上是，能让他们屈服的办法‘比伦敦街道的捷径还要多’。”
西弗勒斯·斯内普放低声音接了一句，他垂眼看着不断迎来的岸堤露出满含鄙夷的微笑，卢修斯用那根蛇头手杖再次敲击了船的底侧；离岛越近，船行驶得越慢，恢宏的城堡在你眼前越加清晰——你注视着灰藏青的屋顶，一丝微妙的既视感划过脑海。
在你们怀着惺惺作态的矜持下船之后，那艘船便驶离了岸边——匆忙而又不过快——它自由了。五天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它依然会像今天这样忠诚地载着你们离去——不会有意外，也不容许有意外——你告诫自己——而后惊讶地发现眼前的景象确实让人意外——城门缓缓打开，从细长的缝隙中倾泻出来的是强烈醉人的芬芳，放眼望去，耀眼夺目的纯红点燃了你们的视线——海洋般浩瀚的鲜花正在四月的暖风中盛放。
“欢迎各位贵宾来到‘梅尔梅森城堡’。”
城堡的主人着一身典雅华美的礼服出来迎接你们，轻覆的假面反为她添上一层庄重；这就是“约瑟芬夫人”，你猜想她面具下的容颜必定能与昔日的法国王后并论[注2]，而对于玫瑰的嗜爱也同样毫不逊色——你明白了那转瞬即逝的既视并感不是出于某种艺术类同，而是因为不论这里的花园还是城堡，显然都是仿造真正的梅尔梅森建造而成。
“约瑟芬夫人”走到你们面前，优雅地向你们行礼，然后在前方为你们带路；卢修斯礼节性地吻了她的手面，然后例行献上了他浮夸的恭维之词：
“大理石纹蔷薇和紫罗兰蔷薇，‘都庞提’和‘托斯卡纳’，这些妍丽的花朵在法兰克福蔷薇的面前只会黯然失色，若试问有什么能配得上这从精致蓓蕾中蔓展出的完美造物，我想也就只有您无上动人的容貌了，亲爱的夫人。”[注3]
“尊贵的先生，您过奖了……若诸位能赏脸以‘花’相称，从这些自然的馈赠中稍得一些乐趣的话，便是我的荣幸。”
卢修斯随手折下一朵石南，绅士地递到‘约瑟芬夫人’手中，然后略略拖长了音调开口：
“伊丽莎白石南[注4]，相传是为献给英国女王伊丽莎白而专门培育的花朵，代表了无上的荣耀与崇敬——夫人。”
“约瑟芬夫人”接过玫瑰，点了点头，目光流转到正走在你身边的另一位男性身上——过于自然的切换反而显得有一丝急切——对异性无需言说的兴趣——足以让任何处于恋情中的人警觉。
“请允许我以职业相称——药剂师玫瑰[注5]——我们常赞赏它的实用价值。”
斯内普说完小小行了一礼，这似乎博得了夫人的一阵欢心。你不易察觉地咂咂嘴，随即意识到自己不该陷入这种难以克制的负面情绪——收拾好表情，你摘下一朵玫瑰接着开口：
“甜美、诱人——没有女性不会被白玫瑰[注6]的香气吸引，不是吗？”
贝拉闻言轻蔑地笑了笑，她勾起下巴，点了点一枝荆棘丛中的双色玫瑰：
“‘约克与兰开斯特’，产生于战争的玫瑰，古老，而且纯粹——要记住，亲爱的‘白玫瑰’，除了爱情，玫瑰还因其可悲的短暂生命象征着——死亡。[注7]”
随着你们进入城堡大厅，话题就此打住。你的视线立即被大厅内挂着的各色以玫瑰为题材的精美画作吸引，走近细看，你经过训练的审美辨认出这些作品——上至古希腊和古罗马时期，下至近现代——竟然无一不是极为高明的仿作。你心中生疑，却不便询问，正当愣神之际，主人走到了楼梯前，面对你们点点头——一个发言前的小小致意。
“左侧是男士们的房间，请‘石南’先生和‘药剂师’先生顺着那边的楼梯向上；右侧是女士们的房间，请‘约克’小姐和‘白玫瑰’小姐走这边的楼梯。其他的客人昨天就已经到达了，等到十二点的时候，在这梅尔梅森城堡内将会举办一场午宴，届时所有的贵客都将出席，现在请各位好好休息。”
你和他极快的交换了眼神，接着若无其事地走上楼梯去往各自的房间——一种难言的默契使你明白了这个眼神的含义，一到房间，你就将门窗紧闭，接着从包里取出小瓶喝下其中淡棕色的液体。
做完这一切之后，你靠在柔软的床上，四周充斥着绝对的安静，疲惫而产生的耳鸣变得格外清晰。一夜没睡的倦意袭来，触感良好的绸面被单开始单方面侵蚀着你模糊的感官——很快，熟悉的漂浮感占领了你的大脑，你闭上眼睛，任由白色的浪潮把你推向意识温暖的深海。
[注1]《玫瑰圣经》，记载梅尔梅森城堡里各种玫瑰的画集，配有各类玫瑰的详细说明，是一本严谨的科学著作
[注2]约瑟芬皇后，拿破仑的第一任妻子，法兰西第一帝国的第一位皇后，居住在梅尔梅森城堡，城堡里种植了大量各式各样的玫瑰。
[注3]前面那些均为花名，且均为法国玫瑰的变种；“法兰克福蔷薇”又名“约瑟芬皇后”
[注4]伊丽莎百石南，英国本土的品种
[注5]药剂师玫瑰，药物治疗中用得最多的一种玫瑰。另外在15-16世纪的文艺复兴时期，这种花常被用来象征虔诚的基督殉教者的鲜血。
[注6]白玫瑰，这里特指这个花园里种的带粉色的那种白玫瑰，别名“少女的羞赧”。
[注7]约克与兰开斯特，相传产生于英国的玫瑰战争，是一种古老的大马士革玫瑰。单独提出来，约克玫瑰是白色的，兰开斯特玫瑰是红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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